("心之哀 (第1/4页)
碧珍换了衣服,和英儿两个人一起提着这些没有装订的书去旧尘集市。自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宫门与外界的联系就多了起来,进出宫门也不再那么严苛,不必事事都通报执刃。碧珍掏出令牌给戍守宫门的侍卫看“珍夫人又要去集市?可否需要在下派几个人跟着夫人做些体力活?”侍卫们都已经习惯了她隔三差五的拎着书去外面,也都知道这位平易近人的珍夫人性格古怪,她明明很尊贵却老是做些下人才做的事。碧珍敛眉应声婉拒,“谢过你的好意,不过是些纸张我和英儿能提动,不劳侍卫们。”她把令牌揣回袖子里,把提篮盖起来,和英儿离开了山门。冯碧珍不喜欢人跟着,也不爱用宫尚角和宫远徵派给她的人,凡能亲力亲为的都不假手于人。人人都说她古怪,能享清福偏不享福,是自讨苦吃的犟种。还因着她独居在草堂,又有人说她失心疯。宫二先生那么好的人,她不使劲浑身解数留下,还自己往外跑。各种闲话从她搬出角宫的那一刻就没有停过集市上印刷的店家和她已经很熟悉了,见到她来喜笑颜开店家和她长期合作,一向是她出书垫资印刷,印出来的书都让店家代卖,卖出多少钱要等到下次她来才能结余返还。“上次印的进学宝典6卷反响很好呢,许多读书人看了都买回去,山外的书院也来买,这是一百二十六两银子,夫人您看是留下来继续当印书的银钱,还是我差人给您送回宫门?”雪白的银两装在盒子里,碧珍看了一眼兴致缺缺:“留下来存银,继续刊印。”“那夫人这次是想印些什么书?还是和以前一样吗?500文一本,20本起印?”碧珍把提篮递过去“这次印些医书,一共十卷,每册都要印满五十本,山谷内每家医馆都要送一套,余下的劳您辛苦帮我代卖。”店家看了看纸,皱眉:“医书啊,医书不好卖。”“山谷内的医馆也不多啊。”他有些发愁:“夫人,这要是卖的不好……您这一次可得血本无归啊。”碧珍走到一边,翻看着之前印刷的所有书籍,随便捡起一本读她的目光落在书上,声音清冷如玉:“无妨,若是卖不出去就摆摊赠送,山谷内要是送也没人要,就烦您辛苦一趟,把这些书运到外面的镇子上给他们的医馆送去。”“白送啊!”店家大呼震惊“一本印书就好多银钱呢,这么多,白送多亏啊!”碧珍看了几本印刷的书籍,确认印刷无误后舒展眉头,“医书是救命的,但凡有人学医识个一文半字,到他们手里就都不亏。”曾经洛阳纸贵,后来又有高门大户把持典籍,致使无数学子想要一览经典都无迹可寻。冯家书楼也是这样的存在,但随着一场大火,所有的经典都化作乌有。那么多的孤本就此绝迹,这是碧珍绝对不能接受的也不能承受的剧痛。她的寿数不剩多少,报仇还是将冯家累生累世的心血保留下来,她艰难地做出了抉择。用仅剩的时间去默写下她还记得的书籍,将这些曾经束之高阁的书籍印的满天下都是,让每一个读书识字的人都能看到。这个决定不可谓不大胆对于冯家来说,这是一向顶顶放肆的举动她凭一己之私贬贵为贱,赫赫威名的冯家书楼,盛极一时的冯家书楼,就这么在她的一念之间变成不复存在。碧珍知道,她在做一件令冯氏宗族寝食难安的大事,或许死了以后她见到先祖,都要被责难叱骂。可是她不后悔回去的路上,英儿噘着嘴老大不高兴“您没白没黑的默写了这么多,才卖了这么一点点钱,现在连银子都不要了居然白送!这也太不值了!”碧珍摸摸她的头,笑着同英儿解释:“三字经贵不贵?百家姓贵不贵?论语贵不贵?”“孔子都不嫌自己的书印的便宜,人人都能说几句之乎者也。书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读的,没人读的书就是废纸。”回到山门宫远徵已经在等她他老远见到碧珍,就张开斗篷迎上来碧珍任宫远徵牵着自己也不挣扎,这十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有宫', '')('心之哀 (第3/4页)
远徵陪伴。哪怕心里再不喜,但是肢体是骗不了人的。她早就习惯了他的触碰和抚摸。“这一趟太辛苦了,以后不要自己亲自去了,写好的书我帮你去印。”碧珍冷淡道:“我不是为了印书才去的。”宫远徵陪着她走回草堂“我知道。”“你是想看看有没有阿瑄的消息。”碧珍说:你知道就好“阿瑄的事我一直再追查,只要有了消息一定会告诉你的。”碧珍只是冷冷的应了一声哦“角宫你很久没去了。”宫远徵轻声叹气,握着她的手抽了一下,随即松开些“所以呢。”碧珍等着他继续说宫远徵看着碧珍,目光颤动,低下头去:“哥哥很想你。”“辰儿也很想你。”他忙不迭补了一句,生怕惹得碧珍不高兴但碧珍还是生气了她抽回手,宽大的袖子盖住素手,眸色冷漠:“你来当宫尚角的说客就要明白,上次他劝我同你在一起,我答应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不能再和我一处。这是他答应的。”“你们兄弟俩真奇怪,哥哥要把妻子送给弟弟,弟弟也善良,想要把嫂子还给哥哥。”碧珍冷笑一声“真是兄友弟恭啊,那我又是个什么东西?引得兄弟阋墙的妖孽?”“还是该下油锅浸猪笼的贱人?”宫远徵听不得她这样说自己,匆忙的抱住碧珍,哀哀道歉“不是不是,不想去就不去了,碧珍你别这么说自己。”他执起她的手打自己:“是我不好,我不说了。”碧珍很轻的甩了宫远徵一巴掌,手心从他玉般的面颊上轻轻蹭过去,连点儿声响都没发出轻飘飘的说:“我累了,你明日再来吧。”随后草堂的门便关上了碧珍很难定义她和宫尚角宫远徵三人的关系她是宫尚角的妻子,但已经名存实亡,只差一纸和离书。她是宫远徵的嫂嫂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但两个人也只维持着表面的功夫,除了定期的解毒再也没有其他的接触。她不能离开宫门,也不能寻死。每天行尸走rou一样的活着。只有看见宫辰角,碧珍才会有片刻的开心。那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血,冯家唯一的血脉。不管他的父亲是谁,这孩子都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会把自己的一切都教给他,让他长成一个真正的君子,就像他的外公一样。碧珍的身体不好,每天药不离手,除去默写典籍的时间,她应该卧床静养才能保养好身体。尽管身体已经枯竭到如此,她还是分出很大的精力去亲自教养宫辰角她会在宫辰角练武的时候,拖着病体去校场把辰角从宫远徵的手里抢下来只有她能在宫远徵和宫尚角的手里夺下刀,不屑一顾的扔到一旁拉着惊愕的辰角往外走“碧珍,辰角这才练了一个钟头……”宫远徵心想练武要的是持之以恒,怎么能练到一半就跑呢但是他也不敢和冯碧珍呛声,只能委婉的劝她再给点时间。碧珍拉着宫辰角,把他手里的刀放到一边去“今天的武功就练到这儿了,你还有别的功课要完成。”碧珍拉着宫辰角,丝毫不顾及宫远徵的脸面,一路带着宫辰角出了宫门去山外五月正值农忙,金尊玉贵的少爷被她丢进田里,脏的一身污泥“练武不算苦,去把这些地给翻了,你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是从这样的地里长出来的。”一年过去了,宫辰角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地,因为水涝没有及时清理的缘故,全面减产,庄稼涝死在地里,麦穗上挂满了泥浆,收成连两成都不足宫辰角很难过,他不敢置信自己辛苦了这么久,竟然连一担子的粮食都打不上来。父亲和小叔都安慰他,农忙就是这样的,尽力了就好唯有母亲正色叱责他的软弱和懈怠“你是不是觉得很', '')('心之哀 (第4/4页)
庆幸自己不是真正的农民,很庆幸自己生在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辰角,你要明白你的出身决定了你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你有更强大的家族就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你是宫门一宫之主的儿子,以后旧尘山谷的平民百姓都是要受到你的庇护才能活得好,那么你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呢?他们给你纳税,供奉你的吃穿用度,当他们受到灾祸的时候,你能提供什么给他们?是银两还是银票?银两不能让他们安心的活一辈子,若是碰上大灾之年,三年寸草不生你又要如何保护他们?”“做一名武夫打打杀杀就算是大侠你能救几个人?我要你亲身感受平民百姓的苦,靠天吃天的苦。”“不是所有的辛劳都会有回报,不是付出就会有收获,平民之家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拖垮他们,让他们一整年的辛劳化作乌有,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我知道,你爹和你小叔都对你说做官无用,可我要告诉你的是做官有用,做官才能改变不合理的税收,做官才能开仓赈灾、兴修河道、建筑堤坝。”“你不想做官我不逼你,但是为官之道你必须要会,什么叫爱民如子,什么叫民康物阜,你都要学还要学得好。去把《水经注》第三十二卷再看一遍,告诉我如何应对涝灾,写一篇策论给我。”母亲很严厉的训斥了他说他学武学的玩物丧志,不知所谓。她这话很重,但是爹和小叔谁都没有反驳她,只是默默把头移开,装听不见。宫辰角是宫门第一个扛着锄头和耙犁到处跑的少爷他后来在每一年的盛夏来临之前都会换上短衣短裤,踩着草鞋去田间地头带着一众侍卫和弟弟帮助山谷的农人疏通渠道。母亲亲力亲为,和他一起泡在冰凉的水塘里挖开淤泥。宫辰角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认熟了每一个铁匠铺,他从宫门学会的锻造技艺在旧尘山谷的铁匠铺里得到了施展,他把更多更先进的设计运用到了农具上小叔教他的医术和毒术,他也运用的十分纯熟。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他装的很像母亲口中的君子,但也只是很像。除了母亲,没有人会真的把他当成君子,他完美的继承了父亲的韬略,学到了小叔的毒辣,并且借着母亲教过的知识把自己伪装成她喜欢的样子。正如父亲和小叔说的那样宫门内,是没有真正的好人,他的骨子里就流淌着危险和疯狂。宫辰角崇拜他的父亲宫尚角,那是一个让整个江湖都谈之色变的男人所有人都是无比恭敬的在宫二后面加上先生两个字,就算是执刃也要礼待尊称一声尚角兄长。宫辰角见过他爹的手段,狠厉又血腥。而小叔则比爹更加凶猛,他的毒药可以说是残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牢里常年阴冷,血腥味永远散不开“辰角,今天爹就要教你如何对敌人,比如说……无锋余孽。”火红的铁钳从碳里拿出来,还在冒着火星“首先,如果这个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就不用听他废话。”宫尚角手把手带着辰角把铁钳伸进刺客的衣领,在他的身上烙下伤疤“宫门因无锋死去的人太多了,这屋子里的刑具用过一遍以后,就可以送他上路了。”宫辰角点头,提起一只满是荆棘的锤子,狠狠砸到杀手的脊椎上,砰的一声,筋骨断裂发出清脆的一声继而是惨绝人寰的嚎叫“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辰角你学得很好,爹很满意。”宫尚角抚摸着儿子的脸颊,露出一个微笑“一会儿记得先沐浴再去找你娘,别让她发现痕迹。”“她心细又心善,你也不想让母亲伤心,对不对。”宫辰角点头,很乖觉的应声“爹放心,我会收拾干净的。”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瞳,在幽暗的地牢里眸子亮的堪比星辰,宫辰角提起嘴角,笑的特别纯真。宫尚角看着辰角,想起十几年前远徵也是这样,手上沾满了鲜血仍能天真无辜的望着他撒娇求他夸奖【哥,我做的好不好?】宫尚角闭上眼睛,在心里叹气太像了这叫他如何骗自己', '')